杳渺之蝶
兩人合租的套房不大,特意考上京都大學的雨宮 雲雀搬出雨宮家後雨宮家便不再提供任何資助,從前在家鄉還能夠住在雨宮名下的地產,這次兩人都只能靠自己在外過生活。沒繼續升學的瀨戶 紗羅依恃著自己的體力哪裡有職缺就往哪裡去,雨宮 雲雀在上學之餘,也有打些零工,日子還算過得去。
這天星期四,瀨戶 紗羅難得的空閒。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多的她癱在小客廳的榻榻米上,只有大約八坪大的小套房擺滿了不少雜物,被她這麼一躺頓時又少去一坪,雨宮 雲雀看了也只是笑笑,沒多去管,逕自做著小工藝飾品。
「啊,說要召喚式神……」煞有介事的開口,然而中性的臉上仍然是平板的一號表情看不出半點驚訝。
「嗯?陰陽師公會嗎?」沒有抬頭,雨宮 雲雀一如以往的回應著。
「嗯,記得公會裡不少人已經召喚出來了。」
瀨戶 紗羅聽說了陰陽師公會招募新血的事情,抱著如果能讓自己的靈視能力對他人有幫助的話,去參加也沒什麼不好的心態去申請,申請後來也相當順利地過關了。湖水綠的眼瞟向自己放在衣架旁的晴明紋臂章,回憶著當初通過申請時,公會裡幾個前輩教導的召喚方式。
嗯……說實話前輩也沒有特別教怎麼召喚,這該怎麼辦?
信手往一旁的櫃子一抓,拿出了一張被精心護貝起來的押花書籤。雨宮 雲雀轉眼一看,優雅的面容有點詫異。
「那個是,曄--」
「嗯,他送的。」
瀨戶 紗羅只記得分有召喚物跟契約物的事情。契約物依照要求必須是不容易損壞的物品,這她倒是老早就想好用胸口自幼便一直帶著從不離身的青金石墜,而不曉得為什麼,關於召喚物,瀨戶 紗羅剛剛才靈光一閃,決定是手中這張自己寶貝珍藏著的書籤。
書籤上頭的花瓣有些凹折,自然算不上是好作品,但卻是出自押花技巧還不成熟的弟弟之手。自從弟弟瀨戶 曄病逝也已經好多年過去,她仍然相當珍惜這張書籤。她忽然有種預感,她悉心留存的書籤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儘管不清楚召喚的咒語,腦海卻接連浮出字句。她將書籤貼在額上,闔上雙眼輕輕低喃。
「時空為軸、天地為旅、追溯吾聲。」
坐在一旁的雨宮 雲雀稍稍往後挪移了位置,除了不想打擾到瀨戶 紗羅之外,其實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神,在聽到紗羅在唸著第二遍召喚咒語時,熟悉的語調忽然變得平板空靈,甚至是狹小的房間內在重複第三次咒語後陡然驟降不少溫度,而顯得惴惴不安。她當作是因為這是紗羅第一次在她面前顯現出超自然的力量,因為陌生而感覺到的害怕。
「吾聲為宿、回向吾身。」
語音一落,瀨戶 紗羅的周身像是散出鱗粉,點點螢光綠色的光緩緩飄散,雨宮 雲雀瞪大了眼,接著聽到了向來鎮定的瀨戶 紗羅一聲驚呼。
「曄!」
雨宮 雲雀嚇得心臟漏跳了好幾拍,她看著瀨戶 紗羅一臉驚愕以及激動的站起身,面對著除了兩人之外別無他物的空間。她沒有靈視能力,只能藉由紗羅的動作去判斷那些她看不見的,真的召喚出曄的亡魂了?她膽戰心驚的想著。
而那個她看不見的靈體,正緩緩睜開跟瀨戶 紗羅一樣,深沉如湖泊的眼眸。
瀨戶 紗羅愣愣的看著被螢光綠色的光芒包圍下,宛若破蛹而出的雙翼。
翅翼抖落了鱗粉,緩緩的拍動幾下,張了開來猛然飛起,接著降至她的面前。接近之後這才有辦法看清那是一雙蝶翼,來自一個古式墨綠長袍人影的背上,瀨戶 紗羅仔細觀察了眼,恍恍然還想著是因為書籤上頭的押花,所以才召喚出蝶妖的嗎?
直到人影的面容閃現,瀨戶 紗羅霎時忘了呼吸。
「曄(よう)!」
她無法遏止自己大喊,喚出那個思念已久的名字。
不會吧?真的是曄?
直到被綠芒擁抱的人影像是開扇一般掀開眼簾,瀨戶 紗羅才驚覺到自己的愚蠢像是拉開窗簾之後,赤裸裸地被照映進來的艷陽底下曝曬。
那頭長髮跟眼睛,不是,不是曄。
曄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還在期待什麼?她本來就不應該有那些妄想。湖水綠色的雙眼一暗,陷入短暫的沉默。
當她回過神的時候,一雙柔軟而有些透明的手掌正捧著她的臉頰,小心的擦去臉上的淚珠。
與她有著同樣色澤的綠色鳳眼近在眼前。
「別哭……」
她聽到一個低沉而和緩的聲音流過心裡。
「……謝謝。」
稍稍推開頰上的手,她有點驚訝自己居然碰得到這隻蝶妖,還有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掉下眼淚的,居然完全沒意識到。
「讓你見笑了,你不是よう,我看錯了。」
「不,我的名字,確實是よう。」
自行擦去殘淚的瀨戶 紗羅瞪大了眼,再度認真審視了眼眼前喚出的妖怪,外觀看上去大約是二十歲的成年男子,雙眼是漂亮的丹鳳眼,與其說帥或許說美會適當點?而最在意的那相當眼熟的翅翼花紋令她皺了眉頭。
她不會記錯的,那是曄最喜歡的青鳳蝶蝶翼的花紋。
「よう?」
「是的,よう。」
伸出長指,應召喚而現身的青鳳蝶妖在虛空之中比劃著,有些刺眼的螢綠色隨著他的指間移動,直筆畫與橫筆畫緩緩連成一個字浮在空中。
杳(よう)。
「……啊啊,杳。」
一樣的讀音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人,不,其中一個是妖怪,即將成為自己的式神的蝶妖。
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平穩一下還紊亂的思緒,無意之間語氣已經是從前對著疼愛的弟弟時才會有的和緩。
「接下來該怎麼做,老實說我不清楚。」一碰到無法處理的事情,瀨戶 紗羅習慣性地又將手抬起抓了抓自己的茶色頭髮。
「好的,那就由我來。請先將契約物交給我。」
杳的聲音像是飄渺在遠方,輕聲細語而遙遠,令瀨戶 紗羅聯想到易碎的玻璃。她摘下脖子上的鍊子,將青金石墜遞了過去。
「……」青鳳蝶妖遲疑了片刻,接過了契約物。
他小心翼翼地將項鍊墜子捧在手心中,貼在胸口。瀨戶 紗羅直覺那是蝶妖最脆弱的地方,但又跟人類的心臟不同位置。
纖長的青綠色身影動作輕緩的跪下,對著瀨戶 紗羅,他未來的主人低頭。
飄渺的聲音再度在瀨戶 紗羅耳邊響起,迴盪在小室之中。
「天之為鑑,地之為誓,吾名為杳。」
「且跪尊前,奉尊為主,吾名為杳。」
「吾名瀨戶 紗羅。」她忽然地補上一句,與杳所呼的咒語節奏一致,而正好是立約的重要的一句。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青鳳蝶妖周身再度散出青芒,蝶翼大張,在剎那間男子的身上爬滿了鮮紅色的咒文,甚至蝶翼也被包覆住。片刻後咒文彷彿繩子一般綑綁著杳,接著被扯進蝶妖的身體之中。
儀式過後杳長舒了口氣,拖地的袖擺隨著動作漸漸拉直,輕移上前,將手中的項鍊重新帶回主人的頸項。
青金石上印著螢綠色的蝶紋。
這天星期四,瀨戶 紗羅難得的空閒。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多的她癱在小客廳的榻榻米上,只有大約八坪大的小套房擺滿了不少雜物,被她這麼一躺頓時又少去一坪,雨宮 雲雀看了也只是笑笑,沒多去管,逕自做著小工藝飾品。
「啊,說要召喚式神……」煞有介事的開口,然而中性的臉上仍然是平板的一號表情看不出半點驚訝。
「嗯?陰陽師公會嗎?」沒有抬頭,雨宮 雲雀一如以往的回應著。
「嗯,記得公會裡不少人已經召喚出來了。」
瀨戶 紗羅聽說了陰陽師公會招募新血的事情,抱著如果能讓自己的靈視能力對他人有幫助的話,去參加也沒什麼不好的心態去申請,申請後來也相當順利地過關了。湖水綠的眼瞟向自己放在衣架旁的晴明紋臂章,回憶著當初通過申請時,公會裡幾個前輩教導的召喚方式。
嗯……說實話前輩也沒有特別教怎麼召喚,這該怎麼辦?
信手往一旁的櫃子一抓,拿出了一張被精心護貝起來的押花書籤。雨宮 雲雀轉眼一看,優雅的面容有點詫異。
「那個是,曄--」
「嗯,他送的。」
瀨戶 紗羅只記得分有召喚物跟契約物的事情。契約物依照要求必須是不容易損壞的物品,這她倒是老早就想好用胸口自幼便一直帶著從不離身的青金石墜,而不曉得為什麼,關於召喚物,瀨戶 紗羅剛剛才靈光一閃,決定是手中這張自己寶貝珍藏著的書籤。
書籤上頭的花瓣有些凹折,自然算不上是好作品,但卻是出自押花技巧還不成熟的弟弟之手。自從弟弟瀨戶 曄病逝也已經好多年過去,她仍然相當珍惜這張書籤。她忽然有種預感,她悉心留存的書籤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儘管不清楚召喚的咒語,腦海卻接連浮出字句。她將書籤貼在額上,闔上雙眼輕輕低喃。
「時空為軸、天地為旅、追溯吾聲。」
坐在一旁的雨宮 雲雀稍稍往後挪移了位置,除了不想打擾到瀨戶 紗羅之外,其實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神,在聽到紗羅在唸著第二遍召喚咒語時,熟悉的語調忽然變得平板空靈,甚至是狹小的房間內在重複第三次咒語後陡然驟降不少溫度,而顯得惴惴不安。她當作是因為這是紗羅第一次在她面前顯現出超自然的力量,因為陌生而感覺到的害怕。
「吾聲為宿、回向吾身。」
語音一落,瀨戶 紗羅的周身像是散出鱗粉,點點螢光綠色的光緩緩飄散,雨宮 雲雀瞪大了眼,接著聽到了向來鎮定的瀨戶 紗羅一聲驚呼。
「曄!」
雨宮 雲雀嚇得心臟漏跳了好幾拍,她看著瀨戶 紗羅一臉驚愕以及激動的站起身,面對著除了兩人之外別無他物的空間。她沒有靈視能力,只能藉由紗羅的動作去判斷那些她看不見的,真的召喚出曄的亡魂了?她膽戰心驚的想著。
而那個她看不見的靈體,正緩緩睜開跟瀨戶 紗羅一樣,深沉如湖泊的眼眸。
瀨戶 紗羅愣愣的看著被螢光綠色的光芒包圍下,宛若破蛹而出的雙翼。
翅翼抖落了鱗粉,緩緩的拍動幾下,張了開來猛然飛起,接著降至她的面前。接近之後這才有辦法看清那是一雙蝶翼,來自一個古式墨綠長袍人影的背上,瀨戶 紗羅仔細觀察了眼,恍恍然還想著是因為書籤上頭的押花,所以才召喚出蝶妖的嗎?
直到人影的面容閃現,瀨戶 紗羅霎時忘了呼吸。
「曄(よう)!」
她無法遏止自己大喊,喚出那個思念已久的名字。
不會吧?真的是曄?
直到被綠芒擁抱的人影像是開扇一般掀開眼簾,瀨戶 紗羅才驚覺到自己的愚蠢像是拉開窗簾之後,赤裸裸地被照映進來的艷陽底下曝曬。
那頭長髮跟眼睛,不是,不是曄。
曄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還在期待什麼?她本來就不應該有那些妄想。湖水綠色的雙眼一暗,陷入短暫的沉默。
當她回過神的時候,一雙柔軟而有些透明的手掌正捧著她的臉頰,小心的擦去臉上的淚珠。
與她有著同樣色澤的綠色鳳眼近在眼前。
「別哭……」
她聽到一個低沉而和緩的聲音流過心裡。
「……謝謝。」
稍稍推開頰上的手,她有點驚訝自己居然碰得到這隻蝶妖,還有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掉下眼淚的,居然完全沒意識到。
「讓你見笑了,你不是よう,我看錯了。」
「不,我的名字,確實是よう。」
自行擦去殘淚的瀨戶 紗羅瞪大了眼,再度認真審視了眼眼前喚出的妖怪,外觀看上去大約是二十歲的成年男子,雙眼是漂亮的丹鳳眼,與其說帥或許說美會適當點?而最在意的那相當眼熟的翅翼花紋令她皺了眉頭。
她不會記錯的,那是曄最喜歡的青鳳蝶蝶翼的花紋。
「よう?」
「是的,よう。」
伸出長指,應召喚而現身的青鳳蝶妖在虛空之中比劃著,有些刺眼的螢綠色隨著他的指間移動,直筆畫與橫筆畫緩緩連成一個字浮在空中。
杳(よう)。
「……啊啊,杳。」
一樣的讀音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人,不,其中一個是妖怪,即將成為自己的式神的蝶妖。
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平穩一下還紊亂的思緒,無意之間語氣已經是從前對著疼愛的弟弟時才會有的和緩。
「接下來該怎麼做,老實說我不清楚。」一碰到無法處理的事情,瀨戶 紗羅習慣性地又將手抬起抓了抓自己的茶色頭髮。
「好的,那就由我來。請先將契約物交給我。」
杳的聲音像是飄渺在遠方,輕聲細語而遙遠,令瀨戶 紗羅聯想到易碎的玻璃。她摘下脖子上的鍊子,將青金石墜遞了過去。
「……」青鳳蝶妖遲疑了片刻,接過了契約物。
他小心翼翼地將項鍊墜子捧在手心中,貼在胸口。瀨戶 紗羅直覺那是蝶妖最脆弱的地方,但又跟人類的心臟不同位置。
纖長的青綠色身影動作輕緩的跪下,對著瀨戶 紗羅,他未來的主人低頭。
飄渺的聲音再度在瀨戶 紗羅耳邊響起,迴盪在小室之中。
「天之為鑑,地之為誓,吾名為杳。」
「且跪尊前,奉尊為主,吾名為杳。」
「吾名瀨戶 紗羅。」她忽然地補上一句,與杳所呼的咒語節奏一致,而正好是立約的重要的一句。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青鳳蝶妖周身再度散出青芒,蝶翼大張,在剎那間男子的身上爬滿了鮮紅色的咒文,甚至蝶翼也被包覆住。片刻後咒文彷彿繩子一般綑綁著杳,接著被扯進蝶妖的身體之中。
儀式過後杳長舒了口氣,拖地的袖擺隨著動作漸漸拉直,輕移上前,將手中的項鍊重新帶回主人的頸項。
青金石上印著螢綠色的蝶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