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珍愛的東西被打碎了也會怒不可遏。」
「是呢,我想任誰都會的。」
「謝謝伊凡斯先生,接下來的事我知道了,村子裡就拜託你們了。」
「一路小心。」有著一頭金髮的男子抬起手招了招,對著這位跟著穆聿翎來到村落的女子簡單招呼完之後目送著她的離去,而下一瞬間女子的身影就被風雪給隱去。
瀨戶 紗羅一個人走回了山中白茫茫的世界。
「真不愧是雪女的力量。」拉上本來只當做披肩用的圍巾,她口裡呼著白霧說著。強勁的風雪一下子掩去了白霧,讓週遭杳無聲息。饒是不怕冷的她都打了哆嗦。
「杳、白璜,你們還行?」
「不礙事的。」一如以往溫順的回話,杳自胸前的墜子裡頭應著,但身為她的主式神,紗羅其實感覺得到杳的不安。寒冬對蝴蝶是如此陌生的名詞,即便沒了實體卻仍有本能的畏懼。
「沒有實體的我們不會有問題啦,」手上的玉鐲傳來二式神白璜的應答,年輕難分性別的聲音輕快的應:「倒是妳自己小心一點,雪女以靈力引起的雪災對於妳這樣有著靈能的人影響會比普通人還要大一些。」
「啊啊、感覺得出來。」風雪刮在身上,隔外的疼。
「我倒是好久沒見識到這樣的暴風雪了啊~」
白璜自寄宿的玉鐲中鑽了出來,在紗羅眼裡映照出一位少年的人影。少年有著一頭及肩的白髮,膚色如瓷般甚至有些病態的透明。
「你之前的主人也遇過?」
「這對他來說還只是小事一樁呢!」崇拜的說,白璜享受似的飄晃著。
從村內的議事廳裡打聽了這次任務,自此才了解公會收到那封信函所發出的求援信息。逝去愛人所遺留的鏡子被打碎了,心痛的無以復加的雪女降下了憤恨的風雪,困住了這裡的居民。要平息一名傷心女子的怒火,唯有將她認定的一切歸於原位,然而鏡子已碎,能做的也只有找回那些被凝聚了珍惜的點點滴滴的碎片。
紗羅忽然覺得這就如同人類之於被恣意破壞的大自然,邊想著的她邊整了整圍巾。受傷的自然怒吼般的反撲,遭遇了天災的人類,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彌補而已。
這好像已經不過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輪迴。
「主人,附近有熟悉的氣息。」
杳的聲音響起,四周都是白雪以及妖氣,讓曾有過接觸的氣息更加清晰。「是佐久賴大人吧。」
「唷,紗羅君。」杳的聲音方落,輕快的聲音接著就招呼來了。
「佐久賴先生。」回應著同時點了點頭,隱隱約約察覺到有股不同的氣息,但並不曉得那是什麼。不過她也沒有探詢的打算,佐久賴渥納那一頭深海藍色的長髮在雪色的映照下顯得相當亮眼。
「處理得如何?」
「目前是還沒有任何異狀。」
一片白靄之中辨別不出方向,就連外頭的月色或是陽光都無法照耀進雪女冰冷的心中。紗羅也已經走上了一段時間,僅是追蹤著感覺到的那麼些特別的靈氣行動。
「啊啊,那就好。那麼我往另一頭走了,保重喔。」
「佐久賴先生也是,千萬小心。」
佐久賴渥納那沒被眼罩遮蔽的金色瞳仁瞥了眼,對著她漾開笑容。
「看起來跟式神比較好了吧?這樣也好,在這個環境下再有什麼嫌隙還不如一開始就別來了。」
聽了佐久賴的話,紗羅意識到是上回在公會時的談話,她倒是沒料到居然還讓這個人記在心上。
「啊啊、是呢,謝謝佐久賴先生。」
「不會,那麼再見。」招了招手,纖細卻有隱隱散發著傲氣的身影轉過了身,消失在風雪之中。
「他剛剛在說什麼?」白璜自一旁的樹上靈活的跳了回來,疑惑的問。
紗羅轉過了頭,輕笑了起來。「沒什麼,之前跟人家請教一些事情罷了。」
雪色似乎讓時間也停駐似的,經過了許久但仍然相同的遍目雪白令人幾乎要喪失了時間與空間的實感,走了多久要不是因為有帶著錶,不然迷失在這裡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鏡子碎片,在這片靄雪大地之中該如何找呢?儘管察覺的到雪女那迥異於周遭靈氣的憤懣,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才想將蝶妖呼喚出來的時候,紗羅似有所感,看向了前方一片淨白之中的一處。
「那裡不對勁。」
「唷?對敵意的感覺比對靈氣的感覺還靈敏啊?」
白璜看了過去,同身為妖的感應同時竄上身,待在墜子中的鳳蝶此時也終於飛了出來。
「來者不善。」杳輕聲道,飛竄過來的敵意讓本身為蝴蝶的他幾乎得喚起殺意才有辦法抵抗。
「杳,你見機行事就好。」
已經有辦法跟杳感應通合的紗羅感受到了自脊椎如雷一般疾走於周身的敵意,讓杳先飛至更高空走避。
「居然讓式神躲開嗎?這樣不會太寵壞他了?」同為式神的白璜見飛遠的杳,直截了當地質問主人。並不是不服氣,他也沒必要不服,早已熟知自己戰鬥方法的白璜想知道的只是主人讓式神遠離戰鬥的理由。
「……杳不擅長戰鬥,讓他學著觀察時機善用他的能力我想會好一點。」
「哦,好,這理由我接受。」
「那麼來吧,白璜,這副身體就交給你了。」
這副模樣任誰看到都會被嚇到的吧。
在雪地裡疾速移動著的,是個雙手著地,躬著軀體有如巨大爬蟲類正朝著獵物撲殺一般,女子的身影。
白雪埋覆的大地頻頻刺出冰棘,一般人類閃避不了的超自然攻勢被女子的左手輕易撥開,在肌膚碰觸到冰面之前,冰柱瞬間有如撞擊到更為堅固的物體一般碎裂。
「唔啊實體之後還真的很冷啊!」
「白璜,有人在四點鐘方向。」因為附身而取得靈敏動態視力的紗羅眼角餘光發現了似乎正因為這波攻擊而受困的村民,出聲提醒白璜。
「先把這邊解決了那人自然也安全啦!」
紗羅聽了思考了下,也就任由白璜繼續發出攻勢。白璜附身在玉鐲之上,獨屬於他的白透靈氣包圍著紗羅的四肢與軀幹,迅速的閃避著冰地上不斷刺出的冰錐。
「既然如此的話。」
「就是八點鐘方向!」
即使抓在冰冷的雪地之上也沒感覺到寒冷,雖然說並不是第一次讓白璜附身,但見識到白璜的力量倒是頭一次,畢竟這才算是真正的戰鬥吧。儘管眼前的畫面在高速的移動之中,紗羅始終沉澱著心神觀察著周身的感覺,這是白璜教導她適應戰鬥的方法。
於是她與他都聽見了。
就是那裡,冰晶哀號的聲音。
「唷?你們老大呢?明明有聞到卻怎麼沒見到?」
半解除了附身狀態,猶如巨蜥蜴壓制獵物一般壓制在雪妖上的紗羅微喘著氣,湖水綠色的眼看向渾身由雪所形塑出來的小雪妖,冰晶的眼凝滯的光芒讓她明白是杳已經事先動過手腳。
「雪女大人方才已經離開了。」只有冰晶雙眼的雪妖散著靈動,如同人說著話:「因為這附近沒有鏡子,所以又往另一頭去了。」
乖巧的應答,顯然小雪妖平素不是滋事之輩,約略也是受到雪女的憤慨影響了吧。
她自己其實也認為,如果今天有人將曄留下的東西給盜走毀壞,她應該也會跟雪女有同樣的反應。
「那麼,」問話的同時,紗羅與白璜解除了附身,「碎片又長什麼樣子?」
「碎片不能單憑肉眼去找,唯有其心與雪女大人的記憶共鳴才可以看見鏡子的光芒。」
紗羅一聽皺了皺眉,她還真無法想像失去摯愛的感受。
心如刀割寫來容易,實際上是多麼的撕心裂肺,又豈是常人能懂?
曄也不過只是至親而已……
思考了片刻,見杳那身蝶影緩緩飛下之後,舒了口氣,總之也只能繼續找找看了,往鏡湖去說不定有什麼別的線索。
「杳,剛剛那村民呢?」
「已經引誘帶開了。」
「好,那讓這雪妖走吧,我們先往鏡湖去看看吧。」
方才的實戰讓紗羅還有些激動,還沒緩和下來的身體因為燥熱而正好得以禦寒。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既然不是肉眼能找的話,也只能先拜託杳跟白璜再更加仔細的留意週遭。
但放眼望去的雪白終究讓人失措,自覺耐心還不太差的紗羅都起了放棄的念頭。在面對無法處理的狀況時,手又無意識的抓了抓頭。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甫開口便聽到另一個聲音跟自己說了同樣的話,她吃了一驚,尋找著聲音來源,卻發現這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竟找不出方位。
「什麼?是誰?」
「主人,是雪女的氣息,在剛剛那一瞬間忽然強大了起來。」杳飛近她身旁說著,方才他感覺到了溢散出來的雪女妖氣,冰冷而純粹。
「大概快找到了吧?妳剛剛在想什麼再想一遍試試看?」自始至終當做尋寶遊戲來玩的白璜興致盎然的四處晃蕩,生怕自己不是第一個發覺寶物的模樣。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第二次回聲的力量竟隱然震盪著她的心魂,體內忽然降下沉甸甸的煩悶,她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心情,只是沒想到雪女的心緒是如此強烈。
妖比人類純粹,愛之深恨也深,包括憤怒。
「怎麼樣?有找到嗎?」
「越來越強烈了,再試試看!」
眼見白璜跟杳逐漸有方向的尋找,紗羅深呼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幾乎被佔滿的思潮,再度開了口。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常言道,事不過三。
越見強烈的思念排山倒海而來,紗羅一瞬間有種被輾壓而過的錯覺,她在那剎那間無法呼吸,眼前一黑。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一位潔淨的白色女子輕聲的嘆。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了半空,指尖滑過的軌跡結成了絲線般極細的冰晶,西山雪女在空中作畫著,而成品卻雜亂而空白。紗羅看到的瞬間就明白了,那是跟自己剛剛一樣對接下來的事情感到慌張卻又不曉得該怎麼辦的情緒。
人皆有情,凡妖亦然。如此簡單卻又複雜的共鳴。
紗羅「醒」了過來,耳邊只有白璜的吵鬧以及杳的關切,在那一瞬間裡原來她的身體只是發了一會兒呆,實際上意識卻在雪女的記憶裡遊走了一回。
她忽視兩旁的聲音,努力回憶著方才的畫面,手下意識地舉起,模仿著雪女在片段裡的筆劃。
手指停止移動的那一刻,手指指尖的盡處正閃爍著光澤。
「找到了!」白璜興奮的喊著,衝上前去等著紗羅跟著走過去撿起了碎片,上頭映照的光澤泛著冰白,紗羅知道那是剛剛她看到的冰晶畫彩的顏色。
「就是這個了,再幾步路就是鏡湖了,走吧。」
將這片碎片物歸原主吧。
她輕巧的將碎片拋入了鏡湖,風雪未息,這樣的彌補或許還不足以澆熄雪女的怒火。
但鏡湖泛起陣陣的漣漪之後將碎片沉入湖底,紗羅覺得那好像一個心碎的女人正小心翼翼捧著失而復得的鏡子,珍惜的抱在胸口。
「是呢,我想任誰都會的。」
「謝謝伊凡斯先生,接下來的事我知道了,村子裡就拜託你們了。」
「一路小心。」有著一頭金髮的男子抬起手招了招,對著這位跟著穆聿翎來到村落的女子簡單招呼完之後目送著她的離去,而下一瞬間女子的身影就被風雪給隱去。
瀨戶 紗羅一個人走回了山中白茫茫的世界。
「真不愧是雪女的力量。」拉上本來只當做披肩用的圍巾,她口裡呼著白霧說著。強勁的風雪一下子掩去了白霧,讓週遭杳無聲息。饒是不怕冷的她都打了哆嗦。
「杳、白璜,你們還行?」
「不礙事的。」一如以往溫順的回話,杳自胸前的墜子裡頭應著,但身為她的主式神,紗羅其實感覺得到杳的不安。寒冬對蝴蝶是如此陌生的名詞,即便沒了實體卻仍有本能的畏懼。
「沒有實體的我們不會有問題啦,」手上的玉鐲傳來二式神白璜的應答,年輕難分性別的聲音輕快的應:「倒是妳自己小心一點,雪女以靈力引起的雪災對於妳這樣有著靈能的人影響會比普通人還要大一些。」
「啊啊、感覺得出來。」風雪刮在身上,隔外的疼。
「我倒是好久沒見識到這樣的暴風雪了啊~」
白璜自寄宿的玉鐲中鑽了出來,在紗羅眼裡映照出一位少年的人影。少年有著一頭及肩的白髮,膚色如瓷般甚至有些病態的透明。
「你之前的主人也遇過?」
「這對他來說還只是小事一樁呢!」崇拜的說,白璜享受似的飄晃著。
從村內的議事廳裡打聽了這次任務,自此才了解公會收到那封信函所發出的求援信息。逝去愛人所遺留的鏡子被打碎了,心痛的無以復加的雪女降下了憤恨的風雪,困住了這裡的居民。要平息一名傷心女子的怒火,唯有將她認定的一切歸於原位,然而鏡子已碎,能做的也只有找回那些被凝聚了珍惜的點點滴滴的碎片。
紗羅忽然覺得這就如同人類之於被恣意破壞的大自然,邊想著的她邊整了整圍巾。受傷的自然怒吼般的反撲,遭遇了天災的人類,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彌補而已。
這好像已經不過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輪迴。
「主人,附近有熟悉的氣息。」
杳的聲音響起,四周都是白雪以及妖氣,讓曾有過接觸的氣息更加清晰。「是佐久賴大人吧。」
「唷,紗羅君。」杳的聲音方落,輕快的聲音接著就招呼來了。
「佐久賴先生。」回應著同時點了點頭,隱隱約約察覺到有股不同的氣息,但並不曉得那是什麼。不過她也沒有探詢的打算,佐久賴渥納那一頭深海藍色的長髮在雪色的映照下顯得相當亮眼。
「處理得如何?」
「目前是還沒有任何異狀。」
一片白靄之中辨別不出方向,就連外頭的月色或是陽光都無法照耀進雪女冰冷的心中。紗羅也已經走上了一段時間,僅是追蹤著感覺到的那麼些特別的靈氣行動。
「啊啊,那就好。那麼我往另一頭走了,保重喔。」
「佐久賴先生也是,千萬小心。」
佐久賴渥納那沒被眼罩遮蔽的金色瞳仁瞥了眼,對著她漾開笑容。
「看起來跟式神比較好了吧?這樣也好,在這個環境下再有什麼嫌隙還不如一開始就別來了。」
聽了佐久賴的話,紗羅意識到是上回在公會時的談話,她倒是沒料到居然還讓這個人記在心上。
「啊啊、是呢,謝謝佐久賴先生。」
「不會,那麼再見。」招了招手,纖細卻有隱隱散發著傲氣的身影轉過了身,消失在風雪之中。
「他剛剛在說什麼?」白璜自一旁的樹上靈活的跳了回來,疑惑的問。
紗羅轉過了頭,輕笑了起來。「沒什麼,之前跟人家請教一些事情罷了。」
雪色似乎讓時間也停駐似的,經過了許久但仍然相同的遍目雪白令人幾乎要喪失了時間與空間的實感,走了多久要不是因為有帶著錶,不然迷失在這裡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鏡子碎片,在這片靄雪大地之中該如何找呢?儘管察覺的到雪女那迥異於周遭靈氣的憤懣,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才想將蝶妖呼喚出來的時候,紗羅似有所感,看向了前方一片淨白之中的一處。
「那裡不對勁。」
「唷?對敵意的感覺比對靈氣的感覺還靈敏啊?」
白璜看了過去,同身為妖的感應同時竄上身,待在墜子中的鳳蝶此時也終於飛了出來。
「來者不善。」杳輕聲道,飛竄過來的敵意讓本身為蝴蝶的他幾乎得喚起殺意才有辦法抵抗。
「杳,你見機行事就好。」
已經有辦法跟杳感應通合的紗羅感受到了自脊椎如雷一般疾走於周身的敵意,讓杳先飛至更高空走避。
「居然讓式神躲開嗎?這樣不會太寵壞他了?」同為式神的白璜見飛遠的杳,直截了當地質問主人。並不是不服氣,他也沒必要不服,早已熟知自己戰鬥方法的白璜想知道的只是主人讓式神遠離戰鬥的理由。
「……杳不擅長戰鬥,讓他學著觀察時機善用他的能力我想會好一點。」
「哦,好,這理由我接受。」
「那麼來吧,白璜,這副身體就交給你了。」
這副模樣任誰看到都會被嚇到的吧。
在雪地裡疾速移動著的,是個雙手著地,躬著軀體有如巨大爬蟲類正朝著獵物撲殺一般,女子的身影。
白雪埋覆的大地頻頻刺出冰棘,一般人類閃避不了的超自然攻勢被女子的左手輕易撥開,在肌膚碰觸到冰面之前,冰柱瞬間有如撞擊到更為堅固的物體一般碎裂。
「唔啊實體之後還真的很冷啊!」
「白璜,有人在四點鐘方向。」因為附身而取得靈敏動態視力的紗羅眼角餘光發現了似乎正因為這波攻擊而受困的村民,出聲提醒白璜。
「先把這邊解決了那人自然也安全啦!」
紗羅聽了思考了下,也就任由白璜繼續發出攻勢。白璜附身在玉鐲之上,獨屬於他的白透靈氣包圍著紗羅的四肢與軀幹,迅速的閃避著冰地上不斷刺出的冰錐。
「既然如此的話。」
「就是八點鐘方向!」
即使抓在冰冷的雪地之上也沒感覺到寒冷,雖然說並不是第一次讓白璜附身,但見識到白璜的力量倒是頭一次,畢竟這才算是真正的戰鬥吧。儘管眼前的畫面在高速的移動之中,紗羅始終沉澱著心神觀察著周身的感覺,這是白璜教導她適應戰鬥的方法。
於是她與他都聽見了。
就是那裡,冰晶哀號的聲音。
「唷?你們老大呢?明明有聞到卻怎麼沒見到?」
半解除了附身狀態,猶如巨蜥蜴壓制獵物一般壓制在雪妖上的紗羅微喘著氣,湖水綠色的眼看向渾身由雪所形塑出來的小雪妖,冰晶的眼凝滯的光芒讓她明白是杳已經事先動過手腳。
「雪女大人方才已經離開了。」只有冰晶雙眼的雪妖散著靈動,如同人說著話:「因為這附近沒有鏡子,所以又往另一頭去了。」
乖巧的應答,顯然小雪妖平素不是滋事之輩,約略也是受到雪女的憤慨影響了吧。
她自己其實也認為,如果今天有人將曄留下的東西給盜走毀壞,她應該也會跟雪女有同樣的反應。
「那麼,」問話的同時,紗羅與白璜解除了附身,「碎片又長什麼樣子?」
「碎片不能單憑肉眼去找,唯有其心與雪女大人的記憶共鳴才可以看見鏡子的光芒。」
紗羅一聽皺了皺眉,她還真無法想像失去摯愛的感受。
心如刀割寫來容易,實際上是多麼的撕心裂肺,又豈是常人能懂?
曄也不過只是至親而已……
思考了片刻,見杳那身蝶影緩緩飛下之後,舒了口氣,總之也只能繼續找找看了,往鏡湖去說不定有什麼別的線索。
「杳,剛剛那村民呢?」
「已經引誘帶開了。」
「好,那讓這雪妖走吧,我們先往鏡湖去看看吧。」
方才的實戰讓紗羅還有些激動,還沒緩和下來的身體因為燥熱而正好得以禦寒。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既然不是肉眼能找的話,也只能先拜託杳跟白璜再更加仔細的留意週遭。
但放眼望去的雪白終究讓人失措,自覺耐心還不太差的紗羅都起了放棄的念頭。在面對無法處理的狀況時,手又無意識的抓了抓頭。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甫開口便聽到另一個聲音跟自己說了同樣的話,她吃了一驚,尋找著聲音來源,卻發現這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竟找不出方位。
「什麼?是誰?」
「主人,是雪女的氣息,在剛剛那一瞬間忽然強大了起來。」杳飛近她身旁說著,方才他感覺到了溢散出來的雪女妖氣,冰冷而純粹。
「大概快找到了吧?妳剛剛在想什麼再想一遍試試看?」自始至終當做尋寶遊戲來玩的白璜興致盎然的四處晃蕩,生怕自己不是第一個發覺寶物的模樣。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第二次回聲的力量竟隱然震盪著她的心魂,體內忽然降下沉甸甸的煩悶,她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心情,只是沒想到雪女的心緒是如此強烈。
妖比人類純粹,愛之深恨也深,包括憤怒。
「怎麼樣?有找到嗎?」
「越來越強烈了,再試試看!」
眼見白璜跟杳逐漸有方向的尋找,紗羅深呼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幾乎被佔滿的思潮,再度開了口。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常言道,事不過三。
越見強烈的思念排山倒海而來,紗羅一瞬間有種被輾壓而過的錯覺,她在那剎那間無法呼吸,眼前一黑。
這下子該怎麼辦呢?一位潔淨的白色女子輕聲的嘆。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了半空,指尖滑過的軌跡結成了絲線般極細的冰晶,西山雪女在空中作畫著,而成品卻雜亂而空白。紗羅看到的瞬間就明白了,那是跟自己剛剛一樣對接下來的事情感到慌張卻又不曉得該怎麼辦的情緒。
人皆有情,凡妖亦然。如此簡單卻又複雜的共鳴。
紗羅「醒」了過來,耳邊只有白璜的吵鬧以及杳的關切,在那一瞬間裡原來她的身體只是發了一會兒呆,實際上意識卻在雪女的記憶裡遊走了一回。
她忽視兩旁的聲音,努力回憶著方才的畫面,手下意識地舉起,模仿著雪女在片段裡的筆劃。
手指停止移動的那一刻,手指指尖的盡處正閃爍著光澤。
「找到了!」白璜興奮的喊著,衝上前去等著紗羅跟著走過去撿起了碎片,上頭映照的光澤泛著冰白,紗羅知道那是剛剛她看到的冰晶畫彩的顏色。
「就是這個了,再幾步路就是鏡湖了,走吧。」
將這片碎片物歸原主吧。
她輕巧的將碎片拋入了鏡湖,風雪未息,這樣的彌補或許還不足以澆熄雪女的怒火。
但鏡湖泛起陣陣的漣漪之後將碎片沉入湖底,紗羅覺得那好像一個心碎的女人正小心翼翼捧著失而復得的鏡子,珍惜的抱在胸口。